塘栖奇案
他在前清做过武举人,积下一笔相当可观的家产:仅桑田一项,年收入就有四五千块大洋。王某的老婆姓秦,虽然已经四十岁了,却风韵犹存,由于穿着入时而又喜好妆扮,看上去只有二三十岁的样子。他们家雇了个年轻的伙计,叫小四子,不但生得俊俏,而且为人洒脱不羁。这样过了一段日子,秦氏就与小四子有了私情。王某何等精细之人,不久就看出了苗头,想捉住他们痛加惩治,又实在丢不起这个面子,怎么办?思来想去,终于想出了一条“妙计”。
王家的桑树都租给人家养蚕,转眼到了蚕茧成熟季节,王某雇了一条船,准备带着小四子前往各乡收取桑叶钱。临走之前对老婆说:“我这一次带着小四子出去,要一个礼拜之后才能回来。你可要小心地看好家哟。”秦氏自然一口应允。哪知船行十余里后,王某突然慌慌张张地说:“不好,我将账簿忘在家中了,你替我回家去拿吧。我把船停在这儿等候,你快去快回。”小四子应诺一声,哪敢怠慢,连跑带溜地回到家中。秦氏惊讶地问:“你怎么回来了?”小四子说明了缘由,秦氏想想小四子这一去将有一个礼拜,便竟情不自禁地搂着他求欢。小四子推拒不得,于是两人大白天便宽衣解带,尽情享受了一番男欢女爱。完事之后,小四子担心时间长了男主人会起疑心,又匆匆忙忙地带着账簿飞奔而去。
王某正坐在船头,一边等候,一边拿着五块银元赏玩:看看小四子快到面前时,故意装作一失手,五块银元全都掉进了水中。于是,收下账簿后,王某又让小四子下水捞取银元。小四子无法拒绝,只得脱掉衣服,跳进河里。等他摸索着将五块银元全都捞上来时,已在水中浸了大半天,王某这才吩咐开船。
这一次王某做事特别爽、动作特别快,不到两天工夫,就收齐了各处的桑叶钱,返回家中。而小四子则惨了:前天急跑回家、与女主人交欢、又急跑一阵并在凉水中浸泡了大半天,再勉强撑持着陪主人收账,这不但是伤神、而且是要命哪!返回后,只觉得精神疲倦,骨节酸痛。王某知道他这一次死定了,连忙将工钱算给他,让他带着行李回家好好地休息休息,还“关心”地将他送到家中。
小四子回家不到半个月,就一命呜呼了。临终之前,他的父亲一再询问其致病的缘由,小四子只得如实相告。小四子的父亲痛恨王某心肠狠毒,可是,这种谋杀与用刀、用绳、投毒等有形之谋杀不同,既然不可能上法庭去控告他,也就无法让他替儿子偿命,怎么办?痛失爱子的父亲只能将事情的.经过写成好多份帖子,到处散发,聊泄心头之愤。
王某看到帖子后,二话不说,就将老丈人与丈母娘接到自己家中,又吩咐老婆在厨房里杀鸡、烧菜,准备款待二老:自己则在客厅里陪二老闲话。没聊几句,王某就将老婆与小四子私通等情细细地说给老丈人与丈母娘听,其中还少不了一些刻薄言辞:“你们家的这个宝贝女儿呀,已是四十开外的半老徐娘了,还去勾搭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后生呢:青天白日的,连小四子回家取账簿的间隙也不肯放过,要说不识羞耻,还有比这更甚的么?……”
说就说吧,声音还特别高——简直是在叫,在嚷,目的就是故意让厨房里的老婆听见,让她再也没脸出来见亲爹亲娘。果不其然,秦氏听着听着,实在受不了啦,便蹑手蹑脚地走到屋后,一根布条挂上屋檐,自缢而死。等两个老人发现女儿挂在那儿时,虽然悲痛异常,可是女儿是在自己,的父母亲面前自杀的,既不能将责任推到女婿身上,也就没有打官司的理由。结果,秦氏被草草掩埋,一对偷情的野鸳鸯,都被王某不动声色地送上了不归路。
《红楼梦》中“明是一盆火,暗是一把刀”的王熙凤固然可恨,然而,那傻乎乎的贾瑞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”,歪主意竟然打到这只母老虎头上了,因此连丫鬟平儿也早已看出,他将“不得好死”,塘栖镇这位姓王的呢,其心肠之狠、手段之毒,显然并不亚于凤姐儿,可惜秦氏与小四子,这两个虽有过错却罪不该死之人,认识不到这一点,也就难以逃脱凄惨结局了。